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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友兰的《中国哲学史》及其读后感

中国哲学史读后感

  一、缘起

  读何勤华先生所著的《中国法学史》,何先生给中国每个朝代的法学家立传,介绍其法学思想。我就想,一个人的法学思想肯定受其哲学思想影响,进一步讲,一个人的法学思想,不可能不受其所处时代的哲学的影响,是以萌发读中国思想史的念头,遍索经典,觉得读冯友兰先生的《中国哲学史》,可达事半功倍之功。另外,为了做个明白人,本人准备精读黑格尔所著,贺麟、王太庆等翻译的四卷本《哲学史讲演录》。在读西方哲学史之前,觉得很有必要读一下《中国哲学史》。

  二、冯友兰其人

  冯友兰(1895-1990),字芝生,河南省唐河县人。1918年北京大学哲学系毕业后赴美,获哥伦比亚大学哲学博士学位。回国后先后在中州大学、广东大学、燕京大学、清华大学、北京大学任教或兼任教学领导职务,他是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委员(即现在的中科院院士)。冯先生活到96岁高寿,可能与其从事哲学教学与研究,参透生死有关。

  三、该书结构

  该书分上、下册。上册含三篇自序、第一篇子学时代,第一篇又分十四章,先后为:绪论、泛论子学时代、孔子以前及其同时之宗教的哲学思想、孔子及儒家之初起、墨子及前期墨家、孟子及儒家中的孟学、战国时之百家之学、《老子》及道家中的老学、惠施、公孙龙及其他辩者、庄子及道家中的庄学、墨经及后期墨家、荀子及儒家中的荀学、韩非及其他法家、秦汉之际之儒家、《易传》及《淮南鸿烈》中之宇宙论、儒家之六艺论及儒家之独尊。

  下册含第二篇经学时代及附录。第二篇又分十六章,先后为:泛论经学时代、董仲舒与今文今学、两汉之际谶纬及象数之学、古文经学与杨雄、王充、南北朝之玄学(上、下)、南北朝之佛学及当时人对于佛学之争论、隋唐之佛学(上、下)、道学之初兴及道学中二氏之成分、周濂溪邵康节、张横渠及二程、朱子、陆象山王阳明及明代之心学、清代道学之继续、清代之今文经学。附录中收录了作者与中国哲学史有关的五篇论文、陈寅恪对该书的两篇审查报告,以及金岳霖对该书的审查报告。

  四、该书特点

  史料祥实

  写史,不掌握第一手资料,不通读、精读史料,写出来的只能是偏见。我读该书,惊叹作者读书之广博,用心之专。上至诸子百家,中至释家西来及本土化,下至程朱理学、陆王心学,甚至谭嗣同之今文今学,作者无不读遍、读透,没有坐得冷板凳的功夫,是写不出这样厚重的作品的。

  善于利用史料

  作者认为,伪书也是史料,也是反映伪书成书时代人的思想。这是作者独到的视角与技巧,考察出何书为伪书,不把伪书当作真书是一种本领,善于变伪为宝更是一种本领。

  善辨源流

  作者对每一派学说,都能阐释起产生的时代背景,指明其源与流。比方说,宋明新儒学,发端于唐韩愈、李翱的哲学思想,以及道教与佛教中的部分思想。

  善于比较

  作者善于比较各家思想之异同,既有在中国哲学史上纵向与横向的比较,也有与西方哲学思想的比较。比较既是一种思辨的方法,也是释明事实与观点的路径之一,在该书中,作者把比较的方法用得恰到好处,既得当,又不牵强附会。

  不带偏见

  凡人皆有思想,甚至有偏见。今人写史,或多或少带有自己的观点,其甚者,以作者所处时代的视角阐释历史,写史有如写当代史。该书作者以同情的视角,尽可能地反映哲学史的原貌,此亦为该书珍贵之处。

  文辞流畅

  该书一般先引用史料,然后再作阐释。史料部分,自然为文言文,作者阐释部分,亦为半文言。我认为,用半文言写作,文字精练,语言形象生动。该书成书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初,当时百话文初兴,学者用文言文写作,固不失其传统。再者,所引材料均为文言文,如果用百话文写作,则显得不伦不类。加之作者国学功底深厚,用文言文阐释,写起来得心应手,稍有古文功底的读者读之,也觉得快意。顺带说一句,我对文言文有天然的好感,觉得文言文既可达意,又有语言的美感。今清华大学法学院的苏亦工教授,仍用文言文写作论文。

  五、读后感

  我所总结的该书特点,也可视为我对该书的部分读后感,只不过这是以平心所论。以偏心,或者说以我自己的视角,对该书还有一些读后感,现陈述如下。

  中国古代哲学,是原始哲学。

  为何称中国古代哲学为原始哲学?是因为中国古代思想家们所思考的天地人问题,其出发点,脱离不了所谓的理、性、气、空、太极、阴阳五行等无任何科学依据的东西。它虽然可以解释世界,理清天人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,它看似哲人理性思考的产物,实际上缺少的正是理性与逻辑,中国古代哲学所引用的论证方法,多用比喻,而比喻这玩意,最应慎用,比喻往往表面上恰当,实际上风马牛不相及。中国古代哲学中的谶纬象数之学,更是巫术。

  中国古代哲学,是农耕社会哲学。

  儒家学说,起源于农耕社会,后又与专制结合,持续独霸于农耕社会。究其原因,一是思想的延续性,秦汉大一统之后,找不出比儒家更好的思想来平衡社会,尽管历代专制统治者外儒内法。二是儒家的等级名分,礼教伦常,是农耕社会专制统治者维护社会秩序的最好思想武器,唐律以礼入法便是最好的例证。三是农耕社会的生产方式,产生不出人人平等,重视人的价值与权利的哲学思想。道教也曾在中国兴起,但是,一方面,它始终不占主流,另一方面它也被儒教所吸收。儒教是入世的,不过,人都面临生老病死,因而人的心灵需要安顿,道教的养生及追求长生,也能安顿人的灵魂,但不够彻底,因为经验证明,人总是要死的,南北朝之际,佛教西来,并迅速本土化,给农耕社会没有宗教信仰的中国人带来最好的安顿心灵的工具,因为佛家言空,既然一切皆空,那就生无可惧了。至宋明之际,佛教的部分思想也被新儒学所吸收。

  这就能理解,传统中国人的思想,始终在儒、释、道三家徘徊,打转。我以为,如果能够一直闭关锁国,至今中国人的思想也不会有任何进步。

  中国古代哲学,缺乏科学精神。

  如果用今人的视角来粗略观察中国古代哲学,会觉得它们讲得实在太好啦。比方说,《道德经》称: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”人们会觉得,这简直与现代的宇宙大爆炸理论极其吻合。但是,古人不是这样想的,道家后来还衍生出:道生太极,太极生两仪,两仪生五行,天道轮回,四时流转,甚至人之时运,都逃不出阴阳五行的推衍。这样的理论,不可能促进科技进步。

  再比方说,朱子认为,理在气先,理跨越时空,不依物存,不以物无。如果以今人的眼光看,这理简直就是规律啊,可朱子所说的理不是今人所理解的理啊。朱子认为,三纲是天理,妇女守节是天理。儒家虽称致知格物,可这种格物不是现代人所想的发现事实本身的科学规律哦。

  再如,两千多年来作为主流意识形态的儒家文化,其核心是忠与孝,维持忠孝的基础是“三纲”,即君为臣纲、父为子纲、夫为妻纲。三纲是能很好地维护现有的社会秩序,但它严重扼杀人的思想与创造力。陈寅恪先生所言的“独立之精神,自由之思想”才是真正的科学精神,三纲与它格格不入。

  我观察,古代中国人,为了维护生存与权贵享受需要,有技术,但这种技术是经验性的,实无科学,无论是建筑,还是冶金,还是中医,莫不如此。大约在1998年,在南京大学举办一个博士论坛,主讲人是南大博士,东南大学教师。她讲的题目是《中国古代科技伦理》,她说的核心内容为:中国古代科技伦理是天人合一。到讨论发言时,我当场不留情面地指出,中国古代没有科学,所以也没有科技伦理。到如今,我更坚持自己当时的观点。

  中国古代哲学,至今仍有其“生命力”。

  一种思想,一种文化,无论其是先进还是落后,都有其传承性,中国古代哲学,到如今仍然有其“生命力”。西学东渐以来,无数仁人志士探索救国救民的真理,在思想领域也不例外。从洋务运动到清未司法改革,主流士大夫们坚持的是“中学为体,西学为用。”民国时期,有人提出“礼义廉耻,国之四维。”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,也须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,使它有中国精神,中国气派。

  萨维尼说:法律是民族精神。历史有其惯性,在哲学以及以哲学为指导的处事领域,也不例外。君不见,目前大学里的门派之争,以及师门之内相互之维护、提携,与古代中国如出一辙。这些,除了师生及同门之谊,传统社会思维习惯对现代人的影响实不可忽视。

  所以,在当代中国,引进先进哲学思想,势必要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,但这种结合不是生搬硬套的嫁接,比方说清未有官员到西方,认为其眼中的西方,就是中国传说中的三代,这肯定是不对的。在引进它者的同时,必须对中国传统哲学思想进行改造,为中国人所接受,比方说,对儒家思想,去“三纲”,现在实际上已经基本做到;同时,还要正“五常”,对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的内含,赋以时代的新义,为中国人所接受。

  中国古代哲学,仍可安顿中国人的心灵。

  毫无疑问,无论富贵贫寒,顺境劣境,人的心灵都需要安顿。孟子的“养吾浩然之正气”,儒家的中庸之道,仍可作为立身处事的准则。王阳明的心学,尽管唯心,但它教人依物生情,喜怒哀乐,皆因物因事而起,事过而灭,毫不滞粘。对既去不了天堂,又无法看空一切的人,这些思想足可安顿其心灵。

  六、我对国学的看法

  谈到中国哲学,不由得联想到国学。国学很难定义,但我认为,中国传统哲学,当是国学的一部分。目前,四处国学热,对此我不以为然。活了几十年,我读了一些有关国学的书,回过头来,对此颇有点感受。

  我认为,现代中国人,如果真想学点国学,首推古代文学,以打好语言文字的功底,在这方面下点功夫,是值得的,因为语言文字具有传承性,成语就是最好的例证。读点古代汉语散文及诗词,既能提高现代文写作水平,又能获得美的享受,实是一件乐事。须知,推行百话文,也就是新文化运动以来的事,前后大约百年,而古代汉语,上下三千年,一脉相承。

  至于古代哲学,对于普通读者,喜欢就读一点,了解一下,万不可痴迷,因为中国古代哲学,如果能称之为哲学的话,也只能算是人类第一代哲学。不感兴趣的,不读都可以。以论语为例,我认为,《论语》对于教育的价值,盖过其哲学价值。

  《红楼梦》值得一读,其它小说,不看也罢。

  其它的,就让极少数专门以它为谋生手段的人,或者对其特别崇拜、特别痴迷的人去读罢,文化总得有人去传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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